考试结束,暑假临近,很多妈妈又开始担心,该把iPad藏哪儿呢?
如痴如醉的岂止是孩子,熙熙攘攘的街头,处处可见低头刷屏者,他们恍若世界的隐身人,抑或世界已在他们面前隐形。
以平板电脑、手机为代表的诸多个人智能终端,悄无声息又势不可挡地入侵现代生活,它们无所不包,无时不在,无孔不入。当电子触摸成为交流方式,当隔着屏幕感知世界成为常态,人们开始担心,是否有一天,我们会失去读懂一个眼神,领会一声叹息的能力与兴趣。
上网手机,成了“触屏一代”第五肢
人有四肢,可对很多人来说,手机似乎已经成为须臾不能少的“第五肢”。
“‘第五肢’?对,就是这种感觉,手机一会儿不在身边就心神不宁。”南京信息工程大学会计系穆远东,今年21岁,上QQ聊天13年了。如今,穆远东手机不离手,天天报告自己的一言一行,时时跟进同学的一举一动。“我们不是面对电脑屏幕,就是面对手机屏幕。”穆远东说,要把那句歌词改了,改成“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无所依,千万不要,不要让我们都死在电子屏幕前。”
现在大学校园里的学生算是完整的“触屏一代”,从QQ到人人到微博,他们一个没落下。十年前,宿舍的卧谈是一天中的最后一课,室友们躺在床上,从老师到校花,从国际战事到校园逸闻,无所不谈,多少同窗在卧谈中相知相惜。如今,卧谈会早已淡出,手机上网成睡前主打项目。“大家静静地上网,偶尔也议论两句。”南京师范大学外语学院的徐明松喜欢宿舍的安静,一间房四个人,三位是异地恋,QQ、微博等虚拟空间是恋人交流的主阵地。
虚拟空间,让世界变小,但眼前的世界并没有因此变得紧密。开学一年多,一个班40号人,学生之间很多都互不认识。南京理工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一位老师感叹,上网的便捷创造了很多交流的渠道,但不少人对身边人的情感反而淡薄了。
“越来越多的人热衷于虚拟社交,一部上网手机,就让你的触角延伸到四面八方,随时随地拥有整个世界。”在宴席上,一盘菜上桌,还来不及欣赏、品尝,马上就有人举着手机拍照留证,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副教授邹军调侃说,和学生聚餐,拍照发微博是必不可少的那道菜,“他们乐于在虚拟空间关注、分享,对他们,屏幕背后的虚拟空间就是浓缩的世界”。
不经意间,手机、iPad成了不少人的生活轴心。在外面,他们忙着用手机拍照放在虚拟世界,很在意网上有多少人分享,却无视身边人关注与否;在家中,他们拿着iPad玩切水果,却不曾想起和家人围坐一桌吃真正的水果;在虚拟社交平台,他们热衷动动拇指转发微博传递爱心,却对周围的悲喜冷暖熟视无睹。
饭局,回不到从前。有人低头,不是在进餐,却是在刷博。有人在笑,不是冲着你,而是对着一方小屏幕。总有手机的声响,如赶不走的飞蝇。有人打趣说,“最奢侈的宴席不是有茅台、有江刀,而是出席者都不带手机、不动手指。”
更多的人用上网的手机填充碎片化的时间,疏通欲板结的生活。也有很多人,不经意间,让移动上网终端蚕食了大把的时间,撕裂了正常的人际交往和情感空间。
一方屏幕,击垮了一次春天的约会
“你玩可以,绝对不能带回家。”在出版社工作的杨女士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给丈夫下“指示”,“我不能让女儿迷上iPad。”在育儿问题上始终“强悍”的杨女士噼噼啪啪地在电脑上向闺蜜抱怨。她最看不惯丈夫抱着iPad一副天不管地不管的样子。可是她忘了,安顿好孩子,她自己也经常上QQ闲聊,聊得不知夜尽昼至。
几个月前的一次春游,令这位妈妈全面布控,对iPad严防死守。“幼儿园三年,才组织了这么一次远游,怎敢懈怠。为了让她感受丰富一点,记住这难得的集体活动,我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带着她一起做寿司,煮酸梅汤,备好出游行头,屁颠颠忙了几天后,一家人隆重出发。”到了目的地,一车人奔出大巴,大人们张罗着搭帐篷、铺地垫,一切准备就绪,情况出现了:不知谁先掏出了iPad,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张,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五六个iPad几乎把全班30个小朋友全粘住了。
无论妈妈们怎么叫,小脑袋岿然不动。看着齐整的寿司、泛着幽光的自制饮品,杨女士的热情一点点黯淡下去。在草地里打滚撒欢,在田野里追逐奔跑,孩子们大声地喊、尽情地笑,哪怕静静地躺着,牵着孩子的手,闭上双眼,一起感受阳光掠过双颊,还有那微风中的花草气息……这些期待全成了幻影。在一本仅重600克的iPad面前,无限春光,几天的精心准备,顷刻间就输得稀里哗啦。
回到家,女儿兴奋地提出要iPad,妈妈一口回绝。紧抱着泪汪汪的女儿,妈妈说,“想玩时就叫妈妈,妈妈比iPad好。”
儿童教育研究者殷飞却主动给儿子买iPad,让儿子玩手机,他说他的选择比平常父母有更多的理论依据。“对于他们这一代来说,IPAD、手机就是现实,就是社会。所有人都玩,都懂,你反其道,就自绝于世了。”殷飞规定儿子每天玩iPad不超过30分钟,玩后就听父母讲故事。
经过两个月暗战,全职太太沈女士终于从iPad手中夺回了儿子。
“全是我的错,一人带孩子太乏味了,朋友送了台iPad,随手就和儿子一起玩上了。”有一次,儿子放学回家后连鞋都没脱就奔向沙发抱起本本,直到被强行拉至饭桌,眼睛始终没离开那一方屏幕。这下,沈女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儿子不是喜欢在iPad上搭积木吗,沈女士就四处搜罗信息,终于找到一家积木俱乐部。每天放学,沈女士开车绕过大半个城市,陪着儿子一起和老师搭积木。
“把小孩扔给iPad,多省事啊,可慢慢地孩子就和你疏远了。”沈女士说自己小时候还有妹妹做伴,可儿子的同学大多是“独二代”,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叔姑舅姨。“独一代”们习惯了自己玩,长大后做了父母,一不留神就会把孩子交给电子保姆。
出版社的作息时间固定,杨女士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怀揽着女儿一起读书。春天以来,女儿读完了《窗边的小豆豆》、《小王子》等五大本书。端详着陶醉在书香中的女儿,杨女士琢磨着,合适的时候要送给女儿一本iPad了。她相信,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在传统文明和现实亲情里扎根越深,在信息社会和虚拟世界中应对才会越自如。
微博之外,还有眼神的意味深长
每天晚上,睡前要干的最后一件事,刷屏,看看过去的一天还有什么语句能够入心;每天早上,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刷屏,瞧瞧和手机分开的这一夜世界又新添了啥事。
现实中,刘小青是一位电影编导和广告人;微博上,她是“动静小青”。“有微博,我才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去年3月,刘小青接了一部微电影的活,领着30人的团队没日没夜地赶工期,却诸事不顺。“我能对谁说?家人,同事,还是朋友?不忍给大家添乱。”在朋友的带动下,刘小青开通微博,难受时就在上面发一句。“一写,就有人评,有人转,有人安慰,就像有了心理医生。”陌生人又怎样,不熟悉又何妨,刘小青敞怀接受着屏幕上的开导。一次,情绪跌至谷底,上微博码字,说的话情绪明显,意思隐晦,竟有人懂,一句话回过来,盯着手机的她动容到要流泪。
一年多下来,“动静小青”已发博3000多条,加关注100余人。不要说茶余饭后,就是品茗饕餮之际,小青也免不了往手机瞄两眼。“怎么想就怎么说,全无尊卑层级之忌,相投就互粉,不顺眼就跳过去。”刘小青的生活已少不了微博,她和朋友开玩笑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要变成开门八件事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加微博。”在家,她边刷博边不忘和家人聊天说笑,微博上的趣事,都是她的由头。微博拓展了人际疆域,线上的朋友走到线下。端午小长假,小青约了几位微博上的朋友出游,一起喝茶聊天,网上的情谊又有了现实出口。“文字终究是平面的,而你面前的眼神、神态,有那么多意味深长,远不是几句微博所能传达。”小青说。
对很多人来说,虚拟的热闹注定要皈依现实的需要。不少微博控,有数百数千的粉丝,经常互动的却还是现实中的那些朋友,对他们,微博不过是工具,一个拓展了现实交流的现代工具。
上班时相处,下班后再相聚,省社科院研究社会心理学研究员李宁宁喜欢通过微博关注同事冷暖。“不论是现实的朋友,还是网络的博友,只要实现了情感的功能,就是所需要的,无所谓优劣的价值判断。”李宁宁说,现代人若沉醉在自己营造的虚拟社交世界中,就容易忽略身边的亲人,缺乏情感的真实归属。把虚拟的社交平台、个人的智能化终端作为现实的延伸和补充,而非替代,才是信息化时代人际交往的理性态度。
随着新一代网络技术的普及,平板电脑、手机等个人智能化终端设备势必更多地影响传统的人际和情感交往方式。礼仪专家们试图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他们从礼仪的角度为虚拟社会的终端定界。比如,他们提倡在会议或宴会上,尽量把手机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调到静音或震动状态,不要一边和身边的人聊天,一边在虚拟空间聊天。总之,现实是第一位的,尽量做到不让你的手机、你的iPad凌驾于现场和眼前的人,这是礼仪的需要,也是情感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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